客户不肯见他,他心一横挂出满脸的谄媚纹儿,客户走哪儿跟哪儿,风霜雨雪都无法阻挡。果然一客户进了小馆子的洗手间出完恭没手纸,他恭恭敬敬地从门板下递过去一包手帕纸。
有的客户喜欢钱,公司给的回扣额度满足不了,他能从自己包里往外掏,只要跟我这儿先进货就好说;有的客户喜欢喝酒却又讨厌酒品不好的,就算酒糟食糜打腹腔里喷进嘴巴,他都能微笑着一口一口再咽回肚子。对方要是个中老年大姐,他就西服革履贴心地唠家常,聊起父母生养不易,一汪汪白水泡着紫红的眼珠子,欲流未流。大姐的心都要碎了,不跟你进货跟哪儿进?
有一次他搬回家一大摞阿瑟·米勒剧作选,说这次管事儿的是个文艺男中年,偶像就是这个阿勒,他得好好会会这个阿勒大人。
半夜,我被身边奇怪的响动惊醒,睁眼发现铁军头埋在阿瑟·米勒里正哭鼻子。我问他怎么了,他擤了把鼻涕,说:“正在看《推销员之死》,这美国推销员日子也不容易啊。见这个客户时得落魄点儿疲倦点儿,我得把刚参加工作时的那套旧西装翻出来。”眼泪都顾不上擦,他就跳下床直接奔向阳台那个塞满旧破烂却又舍不得丢弃的大箱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