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2]巴山:山名,在川陕两省境内。这里泛指蜀地。
[点评]
唐代诗人张继的一首《枫桥夜泊》,曾牵动过多少游子的心。这夜半传来的钟声,简直成了夜泊之人心中最温存、美妙的声音。可较真的宋人对张继后二句诗却颇有议论:“句则佳矣,其如三更不是打钟时。”(欧阳修《六一诗话》)一时间,钟声问题成了公案,有人诘难,必有人置辩。而对诗构成的意境却未置一词,这不免沦为皮相。其实,要深切体会唐人诗中的意境,还须有类似的心境,陆游的这首枫桥诗,庶几得之。
诗人是在乾道六年(1170)重游枫桥时写下的。《入蜀记》记录他到枫桥寺的时间是六月十日晚:“宿枫桥寺前,唐人所谓‘夜半钟声到客船’者。十一日五更发枫桥。”诗人这次在枫桥寺仅逗留一个晚上,而类似的客愁、离乡的惆怅,和着这悠悠浑厚的钟声依然敲打在诗人心头,刚好使他最切身地重温“夜半钟声到客船”的滋味。诗人在镇江任上时,曾到过这个著名的地方,距今刚好七年。诗说“七年不到枫桥寺”蕴含着人事变化,而“客枕依然半夜钟”句,字面上说钟声依旧客枕依然,实质上这七年间的变化,是不可能用同样的心态来感受面对的。下面两句老气横秋的诗“风月未须轻感慨,巴山此去尚千重”,意思是说对客中的风物不必轻发感叹,前面到夔州的路尚有关山千叠还很遥远呢!细细体会,就可掂出“客愁”和“风月”在诗人心目中的分量。岁月沧桑磨耗着多愁的心,诗人在七年之中两度徙职外贬,期间的坎坷与辛酸,可谓“识尽愁滋味”。这次重新起用,诗人也不见得有多少欣慰激动,与当年初入仕途赴福建时的“蓬莱定不远,正要一帆风”完全是两副心情,显得特别低调悲观。“巴山此去尚千重”,是诗人对前途的预测,前路漫漫吉凶未卜,要愁的事还很多。陆游并不是一个心惮远役的人,他的感伤源于怀抱志向的无由实现。面对枫桥的夜半钟声,诗人客舟难眠的已不再是张继笔下空灵蕴藉的客子之愁,而是有着非常深沉、强烈、现实的羁旅情怀。诗人黯尽滋味,欲说还休,所以说对风物不必多加感慨。其实,诗人此时复杂的感慨岂能是一个愁字了得!